137、欢喜冤家_我们的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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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7、欢喜冤家

  钰冬陪魏老哥在自家屋里坐,桌上都是小辈的亲戚。国强起先是往这桌送菜,但帮忙的人多,便被爱珍赶到这桌上来坐。整个酒桌上算他和魏蔚最小,所以两人并排坐在末段的长板凳上,心里的别扭可想而知。

  两个人都闷着头吃,可坐在一块难免磕磕碰碰,于是又都尽量往板凳端头上坐,减少不必要的接触。

  钰冬见魏蔚只挟面前的菜,他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盘木耳炒猪肝说:“拣不够就站起来拣,来,拣几块这个吃。”

  魏蔚甜甜地说声:“谢谢爷爷。”

  站起身去挟菜,可她忘记板凳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个人。就听见国强“哎哟”一声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四脚朝天,活像背壳朝地的小乌龟。手里还捏着筷子,只是筷子挟起来的肉没往嘴里送,而是贴在鼻子上,样子是又狼狈又滑稽。

  “对不起。”魏蔚紧抿着嘴,忍着笑将国强拉起来。

  “你这丫头,站起来也不先说一声。”老魏头数落完孙女后又问国强:“没伤着哪吧?”

  国强摇摇头,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说:“没事。”可心里着实恼火,好在桌上都是自家亲戚,脸也丢不到哪里去。

  老魏头对钰冬道:“你这孙儿长的好哇!初看起来浓眉大眼像你。但细看,那嘴角,那下巴,十足像她奶奶,长大后肯定比你年轻时还要耐看。”

  魏蔚微微偏头,拿眼角余光细细打量。国强觉得那束眼光像箭一样对着他,让他浑身不自在。索性偏转头,睁着圆眼瞪过去。

  魏蔚吓一跳,忙低头避开。

  老魏头说:“离得那么远干什么,还想跌一跤啊!靠拢点,靠拢点。”

  钰冬乐呵呵道:“你这孙女长的也不差,不像你家那几个小子。哥儿五个都是五大三粗胳膊上能跑马的大汉,生的闺女倒是清秀。”

  “她呀,是全家的宝。我就盼有个女儿,可婆娘一连生出五个带把的。五个小崽子先后结了婚,我想总有一个会替我生个孙女吧,可冒出来的又全是小子。还是老五能耐,在我快七十的时候才添了这个丫头。那些孙儿我一个都不带,只有丫头是我跟婆娘带大的。前年婆娘走时,丫头哭的稀里哗啦,算是没白疼她。”

  钰冬哈哈直笑:“人家是重男轻女,你倒好,重女轻男,也不怕孙儿们拔了你的胡子。”

  “胡子他们倒是不拔,可我这把老骨头倒让他们敲碎不少。”老魏头眉开眼笑地说:“那些混小子一没钱,不敢去找自己爸妈要,就上我这儿来讨,个个跟吸血鬼似的敲我的棺材本。就我这孙女好,有点好吃的还惦记着我。怎么样,是不是眼红啊?”

  “眼红又有什么用?我又不能抢回家去。”

  “咱哥俩是什么交情!还用得抢嘛。”老魏头喝了二两酒,话也多起来:“你要是眼红,就送给你家做孙媳妇。”

  他指着国强说:“我瞅你这个孙儿挺顺眼,便宜这小子啦。”

  钰冬乐道:“那好,你要是喜欢我孙儿,咱们就不妨定个娃娃亲。”

  代国强和魏蔚见他俩越说越离谱,齐声叫喊:“爷爷!”

  沈志芳吃吃直笑:“外公是逗你们玩。”

  老魏头却说:“这搁在过去咱们两家就算是结了亲,现在是新社会,老的说话不管用。咱们这把老骨头虽做不了你们的主,但也别以为是戏言。你俩年龄差不多大,以后要相互帮衬,权当是多个朋友,多个兄妹。”

  也不知是他看出两个小辈在闹别扭,还是话中另有深意,反正说完这句话后又跟代钰冬谈起城南旧事。

  魏蔚心想我和他帮衬个鬼,那斤斤计较的性子谁受的了。不过这家伙长得倒是可心可意,就是皮肤黑点,大概是太阳晒的。如果再白一点的话,像个剑眉朗目的翩翩少年。

  爷爷的话让她留意起身边的愣头青,虽盯着眼前的菜,但迟迟不下筷子,因为那一双秀目射出的光线已经变成了散光。

  国强还未从洋相中走出,兀自生着闷气,可又拿魏蔚没招,那脸是青一阵红一阵地变着色。现在别说要他帮衬,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。

  婚宴持续近两个时辰才结束,老魏头又就着一杯杯浓茶与钰冬侃古论今,直到九、十点钟才满面红光的告辞。

  代钰冬见他颤颤微微,好像风都能刮倒,生怕这一老一少有个闪失,忙叫孙子送他们到家。

  这一路老魏头嘴就没停过,絮絮叨叨的说些他和钰冬年轻时奋斗的趣事,又讲些做人的道理,就不知这两位孙子辈的人是否有心在听。

  快到老桥头魏家时,魏蔚抢先几步冲进屋,把个国强恨的牙痒庠,心道你就这么瞧不起我,不说请我进去喝杯水也就罢了,难道说声再见会死不成!

  他婉拒魏爷爷邀他进屋坐坐的盛情,连门坎都没迈就转身回去。忽听身后传来“哎,哎”的叫唤声,只见魏蔚像燕子一样飞掠过来,往他手里塞了一件东西,又飞快地掠走。

  代国强低头一看,是只两节电池的手电筒。心里顿时又热乎起来:她还是位知冷知热的好人,晓得我天黑看不见路。对魏蔚的感观又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,心情也大好,竟然哼起小曲:“跑马溜溜的山上,一朵溜溜的云哟……”

  婚宴过后的重头戏就是闹新房,那是年轻人疯疯颠颠的世界,等大家兴尽而散,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。此时星光点滴,月影婆娑,万家灯火渐次熄灭,小巷也恢复了其独有的宁静。

  当然也有人还在忙碌,建平是不辞疲惫的在滑腻温香的气息中研究、探索。而他的父母则收收捡捡,让这栋小屋更干净更整洁。这段时间他们是劳心劳力的付出,生怕在哪个环节上出差错。看到客人满意归去,发旺和金娣这才松口气。他们也累的够呛,一收拾完便回房歇息。刚躺下没多久,忽又听到隔壁房中的异响。两人你望我,我望你,会心一笑。

  “年轻就是好,这么累还有心思。”发旺轻声感叹。

  金娣眼睛笑成一条缝,打着手势说:“明年你就可以抱孙子。”

  发旺捉住她挥动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中,细语道:“辛苦你了,这个家能有今天全靠你支撑。”

  金娣侧转身偎依在发旺的胳膊弯里,如同小猫一样蜷缩,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。

 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,发旺碎一句:“这两个鬼东西,也不晓得避着点,当这家里没人了。”

  金娣嘻嘻直笑,从丈夫那抽出手来去摸他的胸脯。发旺又将老婆另一只手握住,细细抚摸。手指修长,如果不是长年劳作,这只手会非常好看。而现在却皮肤粗糙,布满老茧。他不由地感慨道:“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这手多好看呐,十指葱葱,嫩白细滑,捏着就像要出水似的。自打跟了我以后,害你吃了多少苦,都是我欠你的。”

  金娣心中有话却说不出口,只能吱哑几声表达自己的感情。夫妻这么多年,发旺很清楚她的意思,动情地揽住丰腴的腰肢。

  自得病后两人就没在一起睡,直到复查确定不再具有传染性,发旺才让金娣搬回房。可接连不断而来的这事那事让两人忙的昏头晕脑,也没那心思去过日子。今夜终于可以歇口气,却又让儿子儿媳吵的睡不着。

  发旺支起身,眼睛里冒着一股火,摸着老婆衣服上的纽扣问:“你累不累?”

  金娣吃吃直笑,将头连连轻摇。

  “当年我在你家做小伙计,你总喜欢腻在我身边,谁会想到以后这小伙计能和大小姐成为一对。虽然岁月不饶人,但你模样依然还在,而我却成了实足的小老头。要是你家没遭难,纵使我千般万般去求,老丈人也断不会舍得把你给我,咱俩儿时的戏言也没那么容易成真。”回忆起往事,发旺就越发觉得自己欠老婆的东西太多太多。

  金娣眯着眼直笑,风吹日晒让她的脸略显苍桑,但难掩端庄秀丽的美。已是中年的她,失去了少女的苗条和甜美,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成了圆润的曲线。而正是这种成熟的风韵,让她更像是从欧洲古典绘画中走出来的贵妇人。

  “金良说在你嫁过来之前,刘村支书的儿子曾很喜欢你,他爹差点没打断他的腿,奈儿子不脱身才跑到你家去提亲,你怎么没答应?”

  金娣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,又点了点老公的额头,潮红的脸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,甜蜜的如同一朵盛开的花。

  发旺笑将起来,温情地说:“世上最坚韧的东西莫过于情丝,一头牵着你一头牵着我,任它时局如何动荡,任它风刀霜剑,谁也休想斩断。这辈子它把咱俩糸牢,下辈子我也要拿它捆住你的脚。不过我要更年轻些,工资更高些,才能不让你受苦受累。”

  金娣兴奋地发出“哑哑”的声音,这种声音很怪,是拼尽全力从喉咙深处传出,像是母兽在吼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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